大妖柳相第348章 儒家
儒衫柳相并未出言挽留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那一大两小三个身影任由那师徒三人走出了祠堂那道仿佛能隔绝两个世界的院门。
仅仅是一步之遥。
一步之前是清幽寂寥、茶香萦绕的山中仙境连风声都带着几分出尘的禅意。
一步之后便是喧嚣鼎沸、烟火缭绕的凡俗红尘。
混杂着牲畜粪溺、劳工汗臭、街边食档飘出的浓重油烟以及湿润泥土芬芳的复杂气味如同决堤的潮水迎面扑来。
气息粗糙、野蛮却又充满了某种原始而旺盛的生命力瞬间便将祠堂内那点清雅的茶香冲得无影无踪。
对于自幼生长在京城兵部尚书府连庭院里栽种的兰花都要分出“建兰”、“墨兰”不同香韵的妟回而言这股味道实在算不上一场愉快的体验。
孩童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下意识地便紧紧皱成了一团另一只没有被自家先生牵着的小手早已悄悄地掩在了那小巧挺翘的鼻子上。
脚下的街道据说是用青石板铺就的但此刻入眼早已被无数双南来北往的草鞋、布履以及那吱呀作响的独轮车磨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石板的缝隙里填满了经年累月踩踏积压下来的乌黑泥泞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一层油光。
路边一家敞开的铁匠铺子里一个光着膀子、古铜色脊背上满是油亮汗珠的壮汉正抡着一柄沉重的大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锻铁炉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
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捶落都迸溅出漫天金色的火星那股子灼人的热浪隔着老远都能清晰感受到。
那汉子神情专注仿佛手中正在锻造的不是一把寻常的农具而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兵。
不远处一个肩上挑着货担的货郎正有气无力地倚着一面斑驳的土墙歇脚。
扁担两头挂着的货箱里装着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有给女娃用的彩色丝线有给男童耍的拨浪鼓和草编的蚂蚱还有几支瞧着有些劣质的木簪。
货郎的吆喝声拖着长长的、带着浓重乡土气息的调子与那铁匠铺传出的铿锵声响混在一起非但不觉得嘈杂反而有种奇特的、充满了生活质感的和谐。
妟回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完全不够用。
京城里的繁华是规整的是井然有序的如同画师笔下工笔细描的亭台楼阁。
而眼前的这一切却是杂乱的肆意的充满了意想不到的细节像是一幅用色狂放的泼墨山水初看粗糙细品却别有韵味。
卖糖画的老头蹲在自己的小摊后用一柄小小的铜勺从一口滚烫的糖锅里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糖稀。
手腕轻灵地一抖一转不过须臾之间一条张牙舞爪、活灵活现的金龙便在冰凉的石板上瞬间成形。
一个刚得了赏钱的小童欢天喜地地接过还没等跑远便迫不及待地将龙尾塞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嘎嘣”声。
街角处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正叉着腰站在自家低矮的屋檐下指着一个烂醉如泥、东倒西歪往家门口蹭的汉子破口大骂。
骂声之响亮用词之粗鄙引得半条街的闲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那汉子却也不恼只是靠着门框嘿嘿傻笑任凭那唾沫星子溅在脸上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享受。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妟回过去八年里建立起来的认知截然不同。
尚书府中仆婢们行走都悄无声息轻言慢语便是连笑都不能露出牙齿需得以袖掩面。
而这里喜怒哀乐都是如此地鲜明如此地不加掩饰仿佛是一种天赋的权利。
“先生他们……他们未免也太吵闹了。
”孩童扯了扯身旁青衫文士的宽大衣袖压低了声音嘀咕生怕被那个骂街的妇人听见“还有那个女子言语粗俗一点也不像我娘亲请来的女夫子说的那样要温婉贤淑行止有度。
” 青衫文士闻言并未斥责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俯下身耐心地在孩童耳边解释道:“妟回此言差矣。
圣人设礼是为了规范人心使天下有序使人知廉耻、懂敬畏并非是要将所有人都变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泥塑。
礼如水也入方器则方入圆器则圆其本质不变形态却可万千。
” 温润文士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且细看那妇人虽在喝骂眼中却满是关切;那汉子虽在挨骂脸上却无半分怨怼。
这便是凡俗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虽不雅致却也真诚。
这亦是‘礼’的一种体现是扎根在凡人血脉里的‘情’与‘义’比书本上那些冰冷的条文要来得更加温热。
” 走在最前方的张夫子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老人只是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
那双本该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清亮得可怕看着街边为了一文铜钱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小贩看着墙角下眯着眼晒太阳、伸手在自己身上捉虱子的老妪看着那群追逐打闹、满身泥污却笑得无比开怀的顽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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