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间异闻录第107章 铁锈低语
2013年的沈阳寒冬来得特别早。
才十一月初北风已经像刀子一样锋利刮过铁西区那些老厂房的屋顶发出呜呜的哀鸣。
这些曾经荣耀一时的国有企业如今大多沉寂无声如同被时代遗弃的巨兽尸体。
大周裹紧那件穿了五年的军大衣推开了第三车间生锈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得格外响亮。
“又他妈是你值夜班?”保安老李把登记本递过来嘴角叼着的烟头随着说话一明一暗“算你倒霉今晚可是鬼节。
” 大周没接话只是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周建国一个充满时代烙印的名字。
他今年四十五岁在这家机械厂干了整整二十三年见证了它从繁荣到衰败的全过程。
三个月前厂子终于全面停产几百号工人下岗回家只剩下寥寥数人轮流看守这些即将被拆迁的厂房。
“听说这车间闹鬼。
”老李压低声音眼睛不自觉地往黑暗的厂房深处瞟“上周二愣子值班说听见里面有机器声可电闸早就拉了啊!” 大周嗤笑一声:“扯淡。
” 他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在这个车间干了半辈子每台机床的脾气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C620-1普通车床齿轮箱有异响Z3050摇臂钻床的液压系统漏油M7140平面磨床的导轨有磨损……这些机器在他眼里就像老伙计各有各的毛病但也各有各的秉性。
老李走后大周反锁了车间大门。
偌大的厂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寒风从破损的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嘶嘶声。
他打着手电开始例行巡查。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摇摆照亮了一排排覆盖着防尘布的机床。
这些铁家伙静静矗立着像一具具等待葬礼的棺材。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机油混合的特殊气味——这是大周闻了大半辈子的味道如今却带着一种腐朽的终末感。
走到车间最里面的更衣室大周顿了顿。
他推开虚掩的门手电光照亮了那排深绿色的铁皮衣柜。
从左数第三个是他的柜子。
二十三年了他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换工装。
如今柜门上还用粉笔写着他的名字虽然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大周伸手摸了摸那个柜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
大周猛地转身手电光迅速扫过空荡荡的更衣室。
什么也没有。
“风吹的。
”他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回到了门口的值班室。
值班室不到五平米只有一张破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台小小的取暖器。
墙上挂着一台老式监控显示器分割出四个画面覆盖了车间的主要区域。
图像都是黑白的带着雪花勉强能看清大概。
大周掏出老伴准备的饭盒里面是土豆炖白菜和两个馒头。
他一边吃一边望着显示器发呆。
这些年厂子不景气儿子又考上大学需要学费他肩上的担子比机床还重。
要不是看夜班有点额外补贴他才不会接这晦气的活儿。
饭吃到一半显示器左上角的画面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大周放下筷子凑近屏幕。
那是车间中部区域的监控画面显示的是一排铣床。
影子不见了也许是眼花。
他正准备坐回去却听见了——尽管隔着值班室的墙壁但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机床启动的嗡鸣声。
“这不可能。
”大周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监控屏幕。
右上角显示电力总闸的画面中电闸分明处于关闭状态。
可是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C616车床运转特有的节奏还夹杂着金属切削时发出的尖锐摩擦声。
大周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1998年到2002年他在这台机床上车了无数个活塞零件。
大周抓起手电和一根铁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值班室的门。
声音戛然而止。
车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手电光照向C616车床的方向机器静静地立在原地覆盖着防尘布没有任何被移动的痕迹。
大周走近机床伸手摸了摸床身。
冰冷刺骨不像刚刚运转过的样子。
他掀开防尘布仔细检查了控制面板——电源指示灯是灭的。
“真是活见鬼了。
”他嘟囔着拉好防尘布准备返回值班室。
就在这时更衣室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金属撞击声——是衣柜门开关的声音。
大周的手电光剧烈晃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犹豫了几秒他握紧铁棍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
大周用铁棍轻轻推开门手电光立刻扫了进去。
空无一人。
但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一排衣柜上——从左数第三个属于他的那个柜子此刻正微微敞开一条缝好像刚刚有人动过。
大周慢慢走近用铁棍轻轻撬开柜门。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散落着几根他多年前留下的烟头。
看来刚才是柜门没关严自己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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