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64章 典自民间出
天光未亮晨雾尚未散尽韩霁的身影便如一道融于灰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昭然的书房。
湿冷的雾气顺着门缝渗入裹挟着庭院中残叶腐土的气息烛火在窗纸上投下他微颤的轮廓灯芯“噼啪”轻响仿佛为这寂静添上一声低语。
他带来的是西市最新的消息。
“公子西市的百姓们自发集资在井栏边立了一方碑。
”韩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一丝激动话音撞在书房斑驳的墙面上又悄然沉入地毯般的寂静“碑上无字只仿照公子的手影请石匠刻了三个深浅不一的手印百姓们称它为‘心典碑’。
”他说话时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旧布囊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如今也沾上了西市尘土的微腥。
林昭然正在擦拭他那张旧琴指尖拂过琴面触感如抚过冬日枯枝凉而粗粝。
闻言动作只微不可察地一顿琴弦余震轻颤嗡鸣如叹息随即恢复了平稳。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琴弦上仿佛在看一盘深远的棋局。
窗外远处传来更夫收锣的余音悠悠荡荡像是时间在低语。
“心典碑……”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唇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晨雾中悄然绽开的一缕光“他们倒会取名字。
” “我们是否要出面干预?”韩霁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怕惊扰了这方寸间的静谧。
“不必。
”林昭然终于放下擦琴的软布转过身来指尖残留着桐木的微涩“水满则溢我们若助反倒落了痕迹成了官府口中的‘煽动’;我们若阻更是伤了这股自发的民心。
你只需派人日夜守在那碑旁不必现身只需将所有在碑前驻足之人的言行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 韩霁领命而去脚步轻如落叶消失在庭院渐浓的雾色中。
林昭然的决定是对的。
那方无字的石碑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成了整座京城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它不记录功德不铭刻圣谕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那些被遗忘、被压抑的心。
仅仅三日韩霁带回的记录便厚了数寸纸页边缘已被指尖磨得发毛墨迹深处还沾着西市井边的露水气息。
碑前发生的一切远超林昭然的预料。
最初只是百姓的叩拜与祈愿香火燃起时青烟袅袅混着粗纸烧焦的苦味孩童的哭声与老妇的祷词在晨风中交织。
渐渐地坊间的耆老们开始在碑前聚集他们坐在石阶上脚边放着粗陶茶碗碗沿豁口处还沾着昨夜的茶渍。
他们不再只是沉默地看着而是开始商议。
一份不成文的“讲约”在人群的低语中诞生了:“凡我坊中有欺凌老弱、打骂孩童者邻里共斥之;有阻碍子女向学、不使其识字者众人共劝之;有不敬师长、出言羞辱教书先生者全坊共鄙之。
” 这“讲约”如同一颗投入静水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
紧接着一些家境尚可的商户自发成立了“学助会”每日轮流送出几斗米、几捆柴供给那些交不起束修的寒门学童。
他们说:“心典碑教我们的是公理公理的第一条就是让娃儿们有书读。
”柴火堆在井栏旁噼啪作响火星跃起如萤映在孩子们冻得通红的小脸上。
风声很快传到了官府的耳朵里。
城南巡检司的程知微奉命带人前往西市意图拆毁这“私立之碑”。
差役们举起铁锤正欲砸下坊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跪倒在地挡在碑前他身上的粗布衣襟已被露水浸透贴在嶙峋的肩骨上。
他身后黑压压跪下了一片街坊尘土沾在他们膝盖的破洞上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紧握拳头指节发白。
老者涕泪纵横嘶声喊道:“官爷!此碑不刻官文不颂圣德它刻的是我们老百姓心里那点公道和天理!你们要砸便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砸过去!” 差役们迟疑了。
他们手中的铁锤砸得碎石头却砸不碎这跪倒一片的民心。
程知微看着那三个深刻的手印又看看那一双双或哀求、或倔强的眼睛沉默良久最终一挥手带着人马悄然退去。
风掠过碑面卷起几片枯叶轻轻贴在手印的凹痕上宛如无声的祭礼。
此事当晚便由韩霁详尽地报给了林昭然。
也就在当夜另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林昭然的门。
是守拙。
这位前朝遗老须发皆白如霜雪身上那件褪色的青袍袖口已磨出毛边袖口还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扣——那是前朝学政的徽记。
他抱着一卷破损不堪的古籍脚步蹒跚却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怕惊扰了怀中沉睡的历史。
“公子我听闻了西市之事连夜翻检旧藏终有所得。
”他将古籍摊开在林昭然面前指尖轻颤却精准地指向其中一页泛黄的纸张上面有“民典录”三字条目墨色斑驳却字字如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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